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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鄰居

文化姓莫，和我同齡，出生時，父母希望他長大了能有一肚子文化，所以給他取了這個充滿墨香的名字。上小學時，連普通話都念不標準的代課老師叫到他名字時眉頭打了結，為啥？文化姓吳，我們土話是“沒有”的意思，連起來便變成了沒文化。這下完結，怎么念都是沒文化。

也許是讓人天天叫沒文化叫晦氣了，這莫文化還真不是念書的料，小學三年級時，學校邊上農戶種的李呀桃的，只要讓他一看到，一夜之間都會變的滿目狼藉。弄的學校邊的農戶是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。初中時每日放學，莫文化家最少有兩三個人在等著告狀。父母實在沒辦法了，就讓他休學回家放牛，本以為他放牛可以賺點工分補貼家用，可誰知今天東家被拔了蘿卜，明天西家被砍了竹子，那些工分陪人家還不夠，他父親是一見他就嘆呀“作孽喔，我養的那是兒子呀，我養的是混世魔王賊祖宗呀”。

莫文化16歲那年，村里來了個耍猴變把戲的，因為沒地方住，就借住在莫文化家，他父母一狠心，讓兒子跟他去學把戲走江湖。莫文化還沒到懂事的年齡，一聽可以天天和猴子在一起，竟高興的一蹦三尺高，歡天喜地的跟了去學把戲。一年后莫文化和師傅回來了，師傅是一見到莫文化的父母就淚流滿面呀，他說“哥哥嫂子呀，你家文化現在的能耐可大了，他已經永遠不會餓肚子了，所以我今天把他送回來了。”

父母是激動的心肝肺都擠在了一起，好呀，不爭氣的兒子學到本事了，能養活自己了，兩人感謝的話還沒出口，師傅的一句話差點讓他們吐了血“你兒子呀，趁我不在，將猴子殺了下酒了。”

莫文化回來后，本事真的見長了，他白天不干事，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，母親擔心地告誡他“文化呀，人是要做做吃吃的，你這樣天天睡是要餓死的。”文化滿不在乎地回答“有的吃么吃咚，沒的吃么困咚，急什么？人家干的要死三頓飯都吃不飽，白干。”母親無奈，只好隨他。

到了晚上，文化一支手電一只蛇皮袋，到田里去抓些青蛙泥鰍田螺，回家手腳麻利地一弄，便成了美味佳肴。村里和我差不多年齡的有好幾個人，他們都羨慕莫文化吃吃睡睡的生活方式，老想找他玩，可白天父母不讓，一是怕耽誤了農活，二是怕孩子讓這混世魔王帶壞了。

那些人沒辦法，晚上便偷偷來找莫文化玩，喝酒就成了他們最好的聚會方式。一次莫文化喝高了，吹噓說自己和師傅賣藝時學了硬氣功，只要自己一發功那是無堅不摧攻無不克。大伙不信。為表示自己厲害，莫文化當場表演，他拿了個酒瓶子，說自己知要在瓶口一拍，瓶子就立馬爆裂。厲害呀，看來，這莫文化跟了師傅是學到真本事了，你想想，誰敢吹牛說自己一掌拍裂酒瓶子呀，而且是當場表演的。所以，大家憋住呼吸，盯大眼珠，等待著奇跡的發生。

莫文化手舞足蹈地運了老長時間的氣，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，他一掌狠狠地向酒瓶子拍去……瓶子并沒應聲而裂，莫文化的表情也僵在那里，過了好一會兒，他的嘴里發出了殺豬似的哀嚎“哎呦媽喂”……到醫院一檢查，骨折了。

出院后的莫文化更不高興干活了，也討不到老婆，有人問他母親為什么不給他討個老婆讓他收收心，他母親一臉的不屑“討老婆，就他，哼，要么討豬娘！”

就這樣熬了幾年分田到戶了，父母也和莫文化分家單過，湊巧鄰村有個寡婦，也是個懶人，這兩人到是志趣相投，莫文化干脆將田地租給了別人，到鄰村去當了填房的，夫妻兩依然信奉著“有的吃么吃咚，沒的吃么困咚”這句名言，在別人的嘲笑聲中很自足地過著自己認為的幸福日子。

前段時間，老家的堂兄房子上梁辦喜酒，我們一大撥在外漂泊闖蕩的昔日伙伴又團聚在了一起，有人頭發白了，有人身體跨了，可就是那個莫文化，依然是以前的面相，一點都沒顯老，我突然之間覺得這莫文化太有文化了，他的那句“有的吃么吃咚，沒的吃么困咚”也變成了一句深不可測的哲言了。

（作者：徐永革）